| 妈因病住院了，要做个小手术。小何是妈做手术前我们为她请的陪护。 小何是河南信阳人，３９岁，初中毕业。家在农村，长得挺白净，束着马尾，穿着医院发的淡蓝色工作服，中式领口露出一圈里面衬衫的领子，白白的。妈做手术的那天早上，爸和老公在手术室外面等，我在家给妈熬粥。１０点，我打电话到病房，电话里传来小何暖暖的声音：“阿姨早上８点半进的手术室，虽是小手术，也得２小时吧。”１０点半，我再打电话过去，爸接的，说妈刚从手术室出来，一切都好。小何说话真准。 后来我知道，小何干陪护已经５年了。当陪护要先学习半个月，考试合格了，才有当陪护的资格。当陪护不是固定在一个科，哪个科的病人需要，就去哪个科（不分男女和老幼）。没病人时就睡在地下室宿舍，宿舍里没有床，休息时只能睡在自己的躺椅上。陪护的工资一昼夜从２５元到３５元不等，小何每昼夜挣３３元，陪护的收入是和工龄、技能及病人的评价挂钩的。小何说，在这家医院干陪护的都是３０多岁、结过婚、有孩子的，小姑娘熬不了这个工作。想到５年里，小何服侍了各种的病人，不禁问：“那你比一些专科护士知道的有关疾病的知识都多了？”小何说，那也不是。她只是知道怎么护理，因为无论哪种病，需要护理了，身上插的管子和上的机器，是差不多的，病人需要护理的范围差不多，她只是对这些个事儿挺熟。 小何果真对这些熟。大到给妈摇床、喂饭，小到擦脸、穿袜，她都能做到点儿上。给妈穿袜，她双手伸进被子里，不让被子漏一点风。妈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，只是皱了皱眉，小何立刻俯下身问妈，是不是要喝水？妈点头。喂水时，她不经意地顺手把妈额前的几根头发撂到耳后，然后，舀了一小勺水，先滴了一滴到手背上，感觉不烫手才把勺子歪过来，让水从妈妈的嘴边顺流进去。妈可能是不习惯，欠了欠身，小何说：“您别动，别动。我喂您。”几小时后，她看到尿袋满了，就去卫生间取了量杯，小心地让尿液流进量杯，并把尿液量记在一张纸上，她说，有时医生护士会问的。 小何说，当了陪护才知道，人有这么多的病啊！尤其是女人，病真多，痛苦挺大的。什么子*肌瘤，卵巢囊肿，乳腺增生，还有什么巧克力……在我们那地方听都没听过的病，在城市怎么那么多的人得啊！后来又知道很多病都是有先兆的，只不过那个信号很小，太不引人注意了，累积得多了，有一天大病就突然来了。小何说，也有突遭横祸的但大部分也与自己不当心有关。她陪护过一个脑外伤病人。早上上班有点着急，过马路没走人行横道，被车碰了，做了手术，还是昏迷不醒，植物人了，她才５０岁。听说她自己办的公司挺火，两个女儿挣钱也挺多，一个女儿一个月就挣１万多哪！小何说：“你说，就那么一下，什么全不知道了。” 干了５年陪护的小何说，人真应该珍惜自己的生命的，可她原来对自己生命的重要是不懂的，不论干什么，很少想到自己的身体。她生了两个孩子，每次做月子什么都干呀！其实，那样会落下病的。小何还说，她也护理过不少垂危的病人，每当死亡在她眼前一闪而过时，她的心就受到某种触动。人都是有大限的啊！有时也想，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呢？好像就是瞎活着呢。 小何其实心里是清楚自己为什么活着的。她要挣钱养家，每三两个月往家寄一回钱。上高中的女儿和上小学的儿子上学都需要钱。她几乎每天都睡在病人的病床前，只有每年到年头上回家探亲时，才能平躺着睡几天觉，长年睡躺椅，她的脖子经常痛，估计得颈椎病了。 短短的几天过去了，妈要出院了，临出院时，她在医院发的征求病人对陪护的意见表上，只写了３个字：“小何好”。小何看见这３个字后乐了。（陈悟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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